闻言，李胜不屑一笑，心付要是瞅两眼就能看透一个人，姜诩这老家伙就不会在校长位子上卡几十年都进不去市局了。
恰在这时，一个电话让他瞬间变了脸色。
“你说什么？田青被人打了？”
捂着电话走到一边，李胜压低声音，急切的问道，姜诩撇了他一眼就再没搭理，转而示意演讲继续。
高雯玥匆匆上台，将稿纸递给苏衍，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温和道：“别紧张，按稿子上的来。”
苏衍不置可否，待高雯玥下台，就随手将演讲稿塞进衣兜。
“脱稿？有意思。”
姜诩眼睛眯了起来。
“我叫苏衍，新生，所以这次演讲，那些老生常谈的事我就不赘述了，咱们换个话题。”
台下的学生们一阵骚动，刚回教职工队伍的高雯玥也愣住了，她定在原地，眼中满是不解。
之前交上来的稿子，不是这么写的啊……
教师们也开始窃窃私语，但校长没发话，自然没人提出意见。
“可不是嘛，动手的那个外国小赤佬简直不是人呐，专照下三路招呼啊，小青现在还躺在医院做检查，哥，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，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，那我也不活了～”
电话中的女声格外凄惨，李胜拉下脸：“知道了，你好好照顾小青，至于打人的那个学生，我会给你个满意的处理结果。”
挂断电话，李胜脸色发黑，虽然很不喜这个总给自己惹麻烦的侄子，但再怎么说那是自家人，自己可以教训，外人不能动他半根头发。
妹妹说打人的是一个外国学生，他分管政教和学籍这两块，知道一中的外籍学生只有一个。
视线移向高三一班，满是金色卷发的脑袋映入眼帘，李胜入列站定，心中开始盘算。
如果没记错，对方家庭背景很一般，但外国籍贯就有些麻烦了，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。
苏衍的演讲还在继续，他扫视着台下的师生，双手紧握话筒。
“我听过这样一句话：每一次对别人的好，其实都只是希望，有一天孤立无援的时候，有人会站在我身旁。”
“转学这一个多月，我对它有了极为深刻的理解。”
所有师生都是一脸疑惑，他们等着苏衍的后文，唯有一班众人变了脸色，但很多人仍旧强装镇定。
“检讨的是台上那家伙，法不责众，我又没对那个病秧子做多么过分的事，有处罚也落不到我头上 ”所有人都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。
“八月暑假，遇到一个突发心脏病患者，情况很危急，我刚好懂一些急救操作，就顺手帮了把。”
“这种事我之前碰到过几回，被救者的表现形形色色，有感恩戴德的，有反过来讹我医药费的。”
苏衍继续说着，这种贴近讲故事的风格与之前那些干巴巴的演讲完全不同，大家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。
“我不意外，毕竟那是社会，复杂与现实程度远非象牙塔可比，所以这次同样没指望病人感激涕零。”
苏衍说的很现实，有社会阅历的教师们深表赞同，学生们则是满脸的好奇，他们基本没有这方面的经历，所以想知道这个患者后来怎么对苏衍的。
只有韩若萱在全班都注视中埋下头，他们知道苏衍说的那个人是谁，她也知道。
苏衍缄默几秒，钓足众人胃口，才缓缓开口道：“不过那次的结果是好的，病人第二天一醒就给我打电话道谢，并且返还了叫救护车的费用，虽然我不太在意这些东西，但心里还是很温暖。”
这次不止韩若萱，几个平时比较中立的学生也低下头，但双方低头的原因却是天差地别。
班长从不说谎，他也没必要说谎。
这么多年共处一个教室，韩若萱什么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，正因如此，迫于周遭压力间接对她施行的孤立行为才更让人不齿。
与一班学生直面判决又自我安慰的煎熬不同，其他人都摸不透苏衍到底要讲什么，只有校长姜诩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。
他摆正身形，面容也认真起来。
“那个姑娘给我的印像很不错，不过我不认为我们还会有更深入的交集。可是这次我猜错了。”
苏衍没管台下听众的反应，他自顾自的说道：“因为开学那天，我看花名册，发现她居然跟我同班。”
这下，结合苏衍那几句开场白，再是反应迟钝的人也能听出些端疑来。
众人都把目光投向高三一班，又有一波人顶不住压力，埋头去数脚下的草茎。
“我心里想着，这种女生在学校的人缘应该很不错，我运气还行，那天她病情好转，难得来了一次。”
说到这里，苏衍神色再次冷凝，树脂镜片下的瞳孔只有漠然：“不过现实还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，它告诉我，学校并非象牙塔，比起外面，它只是直白了很多，单纯了些许，仅此而已。”
这话可以说非常重，不止对学生，对教职工和领导层亦如是。
台下“嗡”的一声，高雯玥无比焦急，她不明白苏衍放着好好的演讲稿不念，干嘛要说这些。
你有意见私下讲啊，这么大庭广众嚷出来不是打校领导脸吗？
果然，听到这话，姜诩面露沉思之色，目光严肃，李胜更是被气得不轻，要不是旁边老师拦着，他现在就得上去把苏衍拽下来。
“他什么意思？遇到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？啊？敢这么大放厥词？学校是什么样的轮得着他来评价？！”
“李校长您消消火，苏衍同学他没别的意思……”
高雯玥试图劝慰。
“让他下来！”
李胜完全听不进去，他压着声音低吼，这几个月校长出国交流考察，学校里的所有事务都由他负责，大权在握的感觉是很爽，但出了事他也是第一责任人。
现在这小子突然整这么一出，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？都不用想，演讲一完，马上就是紧急会议，姜诩绝对会借此向他发难问责。
“好好好，我这就去。”
高雯玥心里叹息着，不过也暗暗下定决心，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苏衍，这么好的一颗苗子，绝不能毁在自己手里。
“别去了，人家又没说咱，再者，出了问题，我们要想着解决问题，而不是让提出问题的人闭嘴。”
姜诩忽然出声，李胜脸色一僵，差点忘了这还有个活海瑞。
姜诩收脚立正：“让他说下去，几个月没在学校，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新生发出如此感慨，是否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？”
这下更没人敢应声了。
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那些学生方队。
苏恩曦站在初中部方队中，望着台上那个高大挺拔的模糊身影，她嘴角一勾，呲起虎牙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小星星。
周遭都是初中生，听不太懂苏衍话中之意，但对于这些正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们来说，敢当着全校师生说出如此“离经叛道”话语的，一定是狠人，理所当然被他们所崇拜。
高中部的学生要安静许多，他们思考的更加深入，苏衍似乎想引出一个话题，一个没有多少人愿意触碰的话题。
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台上，等待着那个身影解读自己的观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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